2012年12月5日 星期三

衛道之士

辭典上說,「衛道之士」是護衛某種宗教、學說、道統或傳統禮教之人。

我喜歡生活簡單而輕鬆,雖然在傳統禮教的長年繩拴下也不免沾惹一點衛道的心理,不過當生活中遇見高知識學問的衛道之士,還是不太喜歡。

並不是因為他們擇善固執或者正經,而是不喜歡他們因為堅信自己的立場而用言語與行動控管壓迫別人。

打個小比方。

昨天夜晚,我在等待倒垃圾,八點四十分,公寓七層樓的鄰居間跟我一樣要倒垃圾的都會上樓或下樓來等待。一位綁著馬尾,髮色灰黑相間四、五十歲的婦人提著倆垃圾袋隨我後頭走來,看起來是知識份子。正招呼,後頭又來了一位被喚做「老師」的長者,和一位也相似年紀,住在五樓我認識的太太,也跟彼此打招呼。等著垃圾車,越來越多人到了門口,地下樓的洋先生也提著他的垃圾來了。馬尾婦人沒先跟洋先生打招呼,卻趁他丟垃圾經過自己的時候,拋了一句:「你有抽煙,下次有抽煙煙蒂不要丟在走廊的畚箕裡,這是沒人會幫你掃的,知道嗎?」然後婦人倒完自己的垃圾,走回水泥廊道,那位五樓的太太便跟她說:「妳看楓葉落得滿地都是!有人也掃進畚箕裡去了!」而馬尾的婦人就回:「是呀,樹葉掃在這裡是不會有人清的,為什麼都要掃在這裡?」接著一對比我跟我太太慢搬來的年輕情侶走回去,馬尾太太就順口告誡他們:「如果之後要幫忙掃樹葉,記得帶回家裡垃圾袋。」情侶檔突然被這樣指名,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摸摸鼻子回樓上去了。而我呢?我莫名其妙被那位太太們喚作「老師」的長者要求(似乎是退休的大學教授),正在幫他倒他的回收。

我想我不會希望我跟會抽煙的美國洋先生和年輕情侶一樣莫名其妙被誣賴,這應該很不舒服。可是這棟公寓,或者這一區,或者整個台北,或者整個台灣或者延伸更廣闊,都不乏像馬尾婦人、五樓太太或者年長老師這種人,會把看不慣的事情記住,不明究理見著鄰居就懷疑指責的人。「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他們的心態就是反正就是這一棟樓的,遇到人就要告誡,對整個公寓的居住品質才會改善。之前也有為了樓口的狗大便,放張紙條罵難聽的話的,也有張貼佈告警告掃樹葉的,也有因為路上停車他看不慣,趁我太太在停完車並且車已經停得好好的時候,在自己家窗邊告誡我太太把車停好的。我因為不喜歡人在生活之間不檢討自己,不放過別人,所以我也不願意多跟這一類的衛道之士有瓜葛。

出張嘴指責相當容易,也很站得住「自己」道德正義的立場,可是像上面的雞毛蒜皮小事,如果你能看見畚箕裡有樹葉,倒垃圾的時候能不能不只倒你家垃圾,就把它順手抓起來(煙蒂也是),那事情不就完結了嗎?就像素昧平生的長者(五、六十歲其實對我來說並不算多長,反而覺得是愛貪便宜之人)開口就是要我為他服務,那我又有計較什麼呢?可是人就是這麼迂腐,總是費力氣去努力無謂的事,而不願意多付出。我想這是人自私的本性,但是,我必須要問,為什麼我們活了大半輩子,要成為這樣「不檢討自己,不放過別人」的衛道之士呢?是嗎?

自己的房間.新店.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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