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4日 星期日

《天香》

讀完了王安憶女士的小說《天香》,第一次讀《天香》,也是第一次讀王安憶的文章。

也無從比較,不曉得這是不是就是她的寫作風格?但憑導讀裡的一段引語,朦朧間開始一書頁一書頁體會。王安憶說:「以最極端寫實的材料去描寫最極端虛無的東西。」大約百頁過去,我有了感覺,啊,美的原來是筆法間的白描!

那《天香》描什麼?它描的是明朝年間,一個上海開埠初始的大家族申家。申家從何發跡,申家的人物有哪些哪些,申家的家風是開明抑或保守,申家娶進幾房媳婦,哪一房媳婦,怎麼開始了繡活,和「天香園繡」到末了如何被傳承,分出去了,保留下來。然而這種種的描寫,都鋪排在對人物間生活行為的情感上傳達,節制而不隨意增添,反倒化作書中自成一格的況味。

就一個章回小說而言,《天香》古雅而省簡,不著意炫技,不為文論述,這第一層便讓我喜歡。書裡好多內容,但作家挑撿想講的事,把事情穩穩當講好,安安靜靜地書寫,不誇張鑼鼓點。於是愈讀,愈發感覺得深刻,心裡便愈加喜歡。

中國古典的章回小說,尤其題材描寫家族興衰的,最感到美的地方,便是那種人對過往生命凝思後,寄情於樸實生活的淡然。每個故事中的大家族,不曉得最終留下來的會是誰(總是一旁枝),但當他(她)為過往梳理,油然生出一絲毫恍若隔世的如夢感,然後發現當下的處境,有一種逝者不可追的無可奈何,也同時有一種還有簡單生活可以珍惜的安然。

《天香》也是這樣,上海的申家隨著上海的繁榮往反方向傾頹,裡頭有許多人進來,最終一個個離去,而發展成一家的「天香園繡」亦同,它隨著申家的衰敗踱了出去,此時王安憶的筆下的眼光也踱了出去,由主幹往嫁進來的媳婦沈希昭去,待申家業已撐持不住,末了終究往嫁出去的孫女蕙蘭去,從閔家、申家、沈家,最後落到了蕙蘭的張家,往下傳給了戥子和乖女兩個不嫁的外人。

闔上書頁,我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多少參雜了書中人物的生命進來,但那是可喜的,因為我與他們就著閱讀同喜同悲,但那也是可悲的,當我試圖去回想,驚覺,上海呀,你長得是多不一樣!

自己的房間.台北.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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