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21日 星期四

黑澤明的那種電影

日本電影我看得不多。新的花招百出,文過於實;老的我又特別喜歡,以致於太過喜歡,反倒偏狹起來。

心目中的兩位導演:小津安二郎和黑澤明包辦了八成的我對日本電影的賞析。二者之中,小津我是深愛的,而對於黑澤明,我的美感經驗則隔了一層,只存在在欣然的理解中。

重看了《羅生門》同《七武士》,比先更加理解它們,倒想來講講。

橋本忍的劇本一般都是不藏鋒,結構拘謹嚴密,角色與事件或者角色間,事件間層層相疊,環環相扣,在每個敘事之處自行顯露意圖,用與觀眾間的智識遊戲展陳文本趣味,將實在意義的反諷包覆在故事推演的過程中。雖然不至於像《蘭花賊》(或者《變腦》)那樣讓劇本對導演喧賓奪主,但是若缺了橋本忍費心經營的劇本,黑澤明的電影想必會有所失色。

黑澤明的電影強調人物間存在的內在衝突和緊張關係,但卻不誇耀自身的營造。他選擇了文學改編(《羅生門》),他選擇了固有類型(《七武士》),但是導演他拒絕向典型伏首,走簡單好走的路,反倒將自己對德行的見解在角色身上演義,藉以挖掘出更多相對深刻的對人性的探究。他的角色在命運的歧路上將欲望所驅使的性格表露無遺,抉擇是由生存的壓力來決定,而不是任何看得上眼的道德。於是,良好德行的武士們無以往復地替農民作戰,到頭來非但沒有受到命運眷顧,能僥倖存活下來的幾個,也將淹沒在無知粗鄙的大眾的洪流中,永不超生。羅生門下言談中的大盜、婦人、樵夫亦然,他們為了私利(或慾望)隱蔽謀殺案件的一部份,逃避良心譴責,求取自身最大利益;一旦被外人拆穿識破,可憐的他們也只能夾起尾巴,噤默無聲。

黑澤明的那種電影,強調文載大道,對社會的趨炎附勢反諷。我不見得多麼喜歡這樣子的創作方式,但是我理解了,於是我敬重。

我,也只是換另一種方式做著同黑澤明一模一樣的事情罷了。

自己的房間.桃園.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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