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讀中文翻譯本的《雷峰塔》、《易經》,《易經》讀了剩一半,提筆寫寫與它們相關的兩三事。
首先會有個想頭,為什麼兩本書與《小團圓》如此相似,也與先前的出版諸如《私語》或《對照記》雷同,但是卻又以英文再次書寫,翻來覆去寫的是差不多同一個時代同一件事?或許這就是作家需要的,她得一寫再寫?
再來一邊讀會思考,或許是翻譯吧?原來的文本就已經不是中文,少了一貫張愛玲式中文的風情,又經過再一手的翻譯,兩本書讀起來實在比《小團圓》缺了許多滋味,沒有了預期的文字上推演的魅力,人物也顯得片片段段的,情感不太顯出具體。
張愛玲讓盛九莉的名字換作了琵琶,而她如夢般,又懼怕得很真實的母親從蕊秋變成了露,比比還是比比,故事還是故事,但是閱讀的過程像整骨扭不著位置,火鍋中辣椒、香料放得不對,閱讀時總覺得哪裡不安心。
雖然這個故事再讀,還是認為它很個人,但是讀起來,那些主角在空間裡的靜默,那些人物的監禁死亡,那些有人味的老媽子們說長道短的聒噪,那些捉摸不定的與親人們傭人們的親疏遠近還是依舊很打動人,心情上還是會為了家裡一個個老媽子的離開而難過,也還是不免會氣,氣那些至親不可理喻的自私,和每每不該時,人性表現出來的扭曲。
想的第三件事,是為什麼?好像作家永遠都沒放下,必得經由一寫再寫,才能讓沒大作用的膏藥敷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把難以拋下的往事用針尖一再去挑,挑起來看見,然後告訴自己它在那兒,並沒有丟失。這是為什麼?
想想,或許我們壓根兒沒法想像那些她經歷過的,就像我奶奶的故事,我大姨的故事,我媽媽的故事我一樣也沒有跟隨著經歷過,但是她們曾經在眼前為我描述,我聽聞後心底的震盪歷歷在目,當時的同喜同悲,那種印象一輩子也難忘。正如每個人自己有自己的故事,情緒上的事別人再怎麼樣也沒辦法同理,我每日發生的故事奶奶、大姨(她們因為死去了)、媽媽也沒辦法同理。張愛玲經歷的我們聽聞、閱讀卻始終無法參與,可是或許一定限度,我們能夠隨之同喜同悲,因為我們聽聞和閱讀,而那種深刻的印象或許一輩子也難以淡忘。
我不能說讀了《雷峰塔》和《易經》很有感觸,甚至我沒有太大感觸,但是覺得寫寫它們是好的,寫寫它們想想它們,找個角度停下來,整理這段時間的閱讀。
自己的房間.台北.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