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個跟侯孝賢導演相關也不相關的活動,我有機會去了三三電影公司,去採訪人人口中的那位廖桑。
平常跟老師接觸,多是在課堂上,看老師在三個小時的時間談笑風生。而今換他在我的鏡頭前被訪問,心裡覺得很感新鮮。
上了一座小山連著走,攝影師的車停妥,一行四個人開後車廂搬器材,怕下雨。二樓有個人幫我們開了鐵門,頭一仰,原來老師早在公司裡等了。
一進門,老師就叫我們看這看那,看一樓的侯孝賢電影的大海報,去二樓看《南國再見,南國》的近兩百號大幅油畫,寒暄起來。
我畏生,又兼對老師的敬重,心裡有些害羞和忐忑;可我看老師,好像也是有點這樣,有招呼人來自己家時的侷促。兩者都很好玩。
去訪的那個午後,公司裡沒有人,安安靜靜的,除了會計小姐二樓的電扇噠噠聲,也只有四張桌後頭關上的房門似乎有個人,想像中的大家都不在。老師說不拍片時就是這樣,人少少的。
訪談開始前,我做著功課,老師則是同攝影師和製片閒聊:四個人都是他課堂的學生。一邊在我的黑皮小素描本裡註記,腦海裡浮現當時在南部拍片時,淑貞姐在車站長椅上的一句話:「唉,你們廖老師喔,對你們學生真的很好。」
「唉,你們廖老師喔,對你們學生真的很好。」
訪談開始,我問著問題,有些回答很簡短,有些回答我以前聽過老師講,情緒上沒撞擊。直到老師說他跟侯導認識合作已三十七年,而不是我口中的近三十年,我的意識才像石子投進水裡,噗咚有聲。
三十七年,好長唷!現在這個時節,還有哪個朋友,甚或是家人,能一直合作三十七年呢?然後我想起後面正在專注著的工作人員,我們幾個,也能有機會合作這麼久嗎?如果可以,是不是真的很好!
訪談結束,山邊下起陣雨,我們在二樓南國的油畫下又拍了一點。整理器材時,老師下樓來打開那個本來關上的門,他的辦公室,把小寶寶抱出來見見客。原來裡頭真有個人,公司的另一位小姐和她明眸皓齒,一歲八個月的寶寶。
小女生害羞,睜著大眼睛在「爺爺」懷裡觀察我們。老師誇她筆拿得直,遞了筆在她手心,但女娃還在觀察,還沒恢復以往的蹦蹦跳跳。
因為我的緣故,我們得走得比較趕。不曉得大夥怎麼想?若要是沒事兒的我的話,或許就會再想坐坐,真的等到老師口中一直唸叨著沒泡上的咖啡,待在這裡多聊聊。
自己的房間.台北.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