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故的所有,您好:
想到你們,我時常心驚。
在你們之中,有的我認識,有的不;某幾位與我有血緣關係,長輩或平輩,其他的在話語裡輾轉得知你們生命的消逝,一時半刻感到悲哀,末了,也只好繼續替存活而笑起來;大部分的死訊揪在我的心上,日久不得漫散,另有一些費力懷想,終究還是給遺忘了。如果是莊子,他想必笑我可笑,殊不知你死時,大半也是親疏遠近的各有差異吧。到了我死,是死者笑活人,活人笑死者,或者活人是死者亦是活人,哪個能知?
唯有為虛無包圍的人,才能深刻感受自己的存在。三歲時,身邊的人有印象的開始死,是長一歲的表哥你。後來漸漸的,在人生重要的幾個時間環節上,奶奶歿了,爺爺歿了,大姨歿了,擴散出去,在身邊的不在身邊的陸續離去,消失;家裡心愛的狗兒們也死不斷,淚總是流不乾。死去的你們成了我生命的虛無,死亡的挫折捎來持續的神經質,緊張同孤獨是我惟一能用作發洩的途徑,我在外在世界藏起你們。
你們對我保有遺憾嗎?我或者還有一些。容許我將意念化作文字,寫下來令其昇華。其後我將可以心安,直到再接到某個死訊,再為這個死訊傷心。
選在月份的最末一天的深夜替你們寫信,我感到心情上平靜而歡快。雖然往後想到你們,我仍會心驚。
自己的房間.台北.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