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28日 星期六

糕餅師傅

「來!吃點我自己做的蘿蔔糕?」


「來!吃點我自己做的雜糧餅乾?」


「來!吃點我自己做的酸菜包?吃點餃子?」


這兩年,母親不曉得哪去學,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從廚房裡變出好些新花樣來。這在我是從來不曾思想過的,一來我和妹妹不要求,再者家裡人少怕堆東西,於是對糕餅點心也就沒過多餘的心思。吃倒是喜愛的,父母兩邊家族人不少,一個又在眷村,所以對這些麵粉做的吃食不顯陌生,無論平常日子或者逢年過節也是想嘗什麼都有:元寶餃子、湯圓、麻葉(油炸的菱形餅乾,以表面沾黑白芝麻分作甜鹹兩種)、蘿蔔糕、年糕發糕、鹼粽子、月餅、綠豆碰、蛋黃酥、韭菜同玻璃菜盒子,等等等等,遍數不盡。還有一項,小時候早餐裡常有一道油煎切片饅頭,蘸著鹽吃,幾個孩子爭著挑白瓷盤裡頭鹽多的,味道讓人無法忘懷,好極了。


不過少有聽母親說要自個兒做,這倒是件稀奇事兒。


近來她漸漸做出了興趣,也做出個小小的名聲,反過來換親戚們向她要自己做的蘿蔔糕,向她要醃梅子醃李子,向她要發得蓬蓬鬆鬆深棕色的五穀雜糧糕了。前陣子因此有個故事,說是表姊家裡喜歡她做的蘿蔔糕,向她提前預定了一塊。母親心中得意,特地去菜市場仔細挑選了品質不賴的白蘿蔔,回到家裡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賣力做了好一大塊沈甸甸的蘿蔔糕,隔天帶去,沒想到給不過一餐,那份量特重的蘿蔔糕就給表姊表哥兩人兒吃了精光。後來二姨電話裡講起,想再要一塊,惹得母親笑呵呵。我也喜歡母親做的一樣我叫不出名字的涼糕,一大塊,也是棕色的,抓在手上感覺米粉的黏稠,吃了,嚼著甜而不膩漾著舒坦的淡淡的香氣,也是好極了。


下回我也來要求母親這糕餅師傅做個什麼,或許是自從大姨過世後就沒再出現過的玻璃菜盒子,如何?「來!吃點我自己做的玻璃菜盒?」


自己的房間.桃園.2009

2009年2月23日 星期一

南風薰薰

桃園的家是水泥屋垛木隔間,進房門需抬個腳上短炕的模樣。


今早,墨銀不亮的鐵捲門外,炎日拷打馬路,有風習習地吹。


可屋裡頭,地板同牆壁薰染起南風的氣息,發潮了,出水了。


連味道也使人懊惱,地氣、陳塵和霉都讓水氣給逼迫了出來。


我讀書,擔憂紙頁的受潮;黃狗踏步,叭噠叭噠掌子總沒乾。


漆白的壁板,指腹抹下瑩亮的露水,滲出水的地像拖過一般。


落日餘暉,南薰稍止,帶走了潮溼,留下了不知所以的惶惑。


自己的房間.桃園.2009

2009年2月11日 星期三

心曲

提了好久才得見蔡明亮導演的電影《黑眼圈》。


細聽熟悉的李香蘭女士所演唱的歌曲《心曲》:


我要偎依在你懷抱裡 因為只有你合我心意

何況冬去春來又是花開滿 長堤

你可看見   蝴蝶也在 比翼雙飛

我要告訴你說我愛你 因為你已佔據我心扉

何況江南三月滿眼春色正 綺麗

你可聽到 黃鶯也在 歌頌雙棲

    

何況江南三月滿眼春色正 綺麗

你可聽到 黃鶯也在 歌頌雙棲

心裡面的鑽石牛仔

結束短途旅行似的拍攝工作,疲勞的身體又回來安逸致於鬆弛的北部。房間與物件固然整理,心思亦如是。散漫地收拾,散漫地看過幾部電影,我的心像睡夢中的藤搖床,緩緩的,緩緩的飄搖在烏黑夜色的公路上。


不曉得為什麼,昨天突然有念頭,想起讀過的美國女作家Annie Proulx書裡,《腳下泥土》的那個破少年。或許是自己這半個月也多數不在家,眼前也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午夜夢迴,沈澱出與牛仔競技場上的失敗者相等的孤獨。不知道此處為何處的汽車旅館房間,不知道哪一州哪條路,不知道風味如何的廉價餐廳,不知道誰可信靠,不知道家在哪裡,也不知道我在哪裡?


書裡被遺棄,深感迷惘與挫敗的牛仔鑽石先生無家可回,而我回了家,心中卻有莫名的深深深深的孤寂。


自己的房間.桃園.2009